城裏的人家已經都陷進黑暗裏，只有頭頂浩瀚的星空照著那一個個淩駕在屋頂樹梢的高人。

沈淵沒興趣去上邊跟他們打招呼，沿著街邊的陰影走了小半個城，有用的消息沒聽著多少，就見人你死我活，還運氣不好的遇見了幾個跟他打著一樣主意的人。

眼看頭頂星子都要入眠了，你死我活的高人們留下一灘灘可疑的血跡，全都消失不見，沈淵也決定出城去找辭香。

他和辭香今日在城外，城裏高來高去的人卻比前幾日都厲害幾分，可見相信他們知道玄機盤在哪裏的並沒有多少，餘下的便要看這破盤子最終會落進誰家的口袋裏，又要看陰山郡王出關後如何處理。

不過這些都很他和辭香暫時沒什麽關系，他只需要在陰山郡王出關前幫辭香一把，玄勁四重到先天之境，以辭香的年紀不會太難。

盤算一番，沈淵徹底放下心，然而他放心的有些太早了。

繁星當空，照著剛死過人的莊子，果樹曳枝暗影重重，猩紅的蠟燭照亮血腥氣還沒散盡的屋子，一襲紫衫的青年皺眉望著墻上的字，門外兩個紫衣弟子捉劍戒備。

“少谷主。”

黑暗裏有人恭敬的叫道，青年急忙轉身，看見挑簾進來的紫裙少女，燭光映得她發間那朵紫薇花熠熠生輝，叫人一時看不清她的面貌。

“少谷主。”青年低頭叫道，少女不耐煩的擡手。

“姓冷的，別跟我來這些虛的，找到人沒有？”

青年臉上一陣無奈，擡頭指了墻上:“她留了少谷主的字，溜了。”

“又讓她溜了？”少女扶額實在是無可奈何，又滿腹怨氣，“讓人繼續找，這死丫頭，偷跑出來，害得我的花田都要死光了。”

“墻上的東西你處理下，別讓人看見。”少女看了眼跟自己字跡有七八分像的字，縱然不甘心也知道，那死丫頭六感恢覆，她就算派人挨家挨戶的搜，也找不出來她。

青年無奈領命，等少女走了，將墻上的字洗去，剛要離去又覺得不能便宜山零那個老家夥，於是提筆在墻上寫道:瀚海島山零真人於此殺人，特記之。

這筆跡恰是山零真人的。

青年端詳了幾番自己的字，十分滿意的點頭，帶人離去。

莊子裏恢覆死寂沒一會兒，又有兩個人影鉆進果林裏的小樓，檢查一番後遁入黑暗裏。

沈淵離開沒多久，林子裏就出現許多可疑的身影，辭香躲在樹上，看著他們裝作沒看到對方似的在林子溜達，直到遠處村莊裏的雞叫了才散去。

這麽大點兒地方，他們也能轉上一夜，要不是知道他們多半是沖著自己來的，辭香都要以為自己看見了一大群路癡。

看見他們都走了，辭香松了口氣沒有急著出去，此時沈淵已經到了林外，隔著很遠便看見林子周圍游弋的詭異身影，他急忙停住，尋了個低窪處躲起來看他們究竟想要幹嘛。

如果辭香被他們抓到——

沈淵眼裏掠過一絲冷意，誰想害他再嘗嘗餓死的滋味，他就先讓誰後悔來到這個世上！

沒多大會兒，林子裏人陸續出來分散離去，沈淵松了口氣，看樣子他們沒有找到辭香。

等到天邊泛白，林子裏再沒有人出來，沈淵才拍了拍衣擺上的泥土草屑，縱身掠過野地農田鉆進林子裏。

昨夜的樹下沒有人，沈淵心底一緊，以為自己判斷錯了，頭頂傳來辭香的聲音:“小哥哥。你回來晚了。”現在已經天亮。

“給你帶了些吃的回來。”沈淵沒解釋自己其實早就到了，拿了幾個圓白饅頭出來，這是他從包子鋪的第一屜饅頭裏買的，不過放到現在已經冷了，外皮有點兒費牙，內裏倒還好，咬起來夠勁道。

辭香不挑嘴，就著油酥花生米吃了兩個饅頭，覺得味道還不錯，就是有點兒鹹，她把水喝光了。

花生米是沈淵從平安藥閣的廚房裏順來的，不過這個東西就要冷的才酥脆。

兩人就在樹下吃飽了才離開，也不擔心被那些人殺個回馬槍。

經過附近村莊灌溉用的水渠，兩人裝滿水，天已經大亮，太陽在天邊冒了頭。

“小哥哥，你知道懸口關怎麽走嗎？”走了半天，辭香覺得方向有點不大對，懸口關在北方，他們為什麽是朝著太陽在走。

去東邊幹嘛？

“不知道。”沈淵毫不遲疑的答道，也沒有絲毫不好意思，“東邊二十裏有個集市，去那裏打聽，要是能再弄到兩匹馬就最好了。你會騎馬不？”

“不會。”辭香搖頭，原來他已經有計劃，可惜這個計劃裏他忘了問她會不會騎馬。

“那給你買頭驢子，能跟著我跑就行。”沈淵覺得這不是問題，真正的問題是，他記憶中的集市裏別說馬，連驢子都沒人賣。

“年輕人，今年老天爺開恩，給了個風調雨順的天兒，養著這些牲口的人家還指望著它們幹活，誰會賣。”買雞仔的老阿婆打碎了沈淵的算盤，這幾年天運都比較好，這種小集市裏只有賣幼崽的，大的基本沒人賣。

沈淵只好暫且作罷，打聽往北有沒有鎮子買得到。他這些年都待在府城到白石鎮一帶，再往東北，他也不大了解。

老阿婆熱心，給兩人指了路:“往北走三十來裏地就有鎮子，聽說那裏有家馬行。”

還要走三十多裏……

沈淵瞅著頭頂的太陽，再瞟了眼後邊又多出來的幾條尾巴，嘆口氣:“走吧。”

辭香無奈的笑了笑，看來除非確定玄機盤落入誰手，不然這些人是不會放棄他們了，果然她還是想得不夠深遠。

辭香的笑容裏摻著點兒沮喪，沈淵看在眼裏不禁發笑，挪了半步與她靠得更近，低頭小聲道:“別想那麽多了，那個破盤子這麽多人想要，就算你沒拿，他們也會盯上我們。”

他的聲音很輕語速也比較慢，連呼出來的氣都如同他的語氣一般懶散，渾然不把後面的人當回事。

辭香抿唇輕輕嗯了聲，那幾人的跟蹤手段還不如在府城遇到的那三個，她自然也沒把他們當回事，只是總被人跟著，很不舒服而已。

往北三十裏路，對沈淵和辭香而言並不算遠，只是頂著正午的日頭趕路，可苦了後邊跟蹤的人，到地方時辭香回頭不經意看見了眼，差點兒沒認出來，這個比煮熟的蝦子還紅的人，是誰啊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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